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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6章 年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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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昨夜宽衣时,一直挂在腰上的络子不见了,那是娘留给我唯一的念想,我竟弄丢了。

    夜难安寐,在素秋的呼吸声里起床添了几回炭,外头似乎下起雪。

    站在窗前许久许久,最终沮丧一叹。

    年三十的早晨,白雪皑皑,衬得满院红灯愈发绚丽。

    晓翠苑院门钉上了崭新的新桃符,另外添了左右两排大盆的绿植,影壁上也贴了‘福’字。

    大夫人坐在榻上,全神贯注地为将军打理明日百官朝贺大典时要穿的官服。

    温府祭拜祖先、点戏叫戏班、团圆饭等事宜皆订下,因此今天来晓翠苑请示的人也少了。

    厨房送来春盘,里头放着大蒜、小蒜、韭菜、云苔、胡荽,大夫人吩咐我将之摆在御赐的翡翠竹旁。

    黑球窝在大夫人脚边,长长的尾巴摇来摇去,闭着眼睛喵喵喵地撒娇着。

    棉帘换成了麒麟献瑞的绣样,门敞开着,寒风不时摇摇棉帘,几许窜入的冷风,反吹得人精神舒畅。

    “阿婆!阿翁!”门外传来稚嫩的童声,一双如糯米团子一样的手拨开了门帘,小少爷扎进大夫人怀中,昂着小脸,眼睛笑成了月牙儿,十分可爱。

    大夫人掸掸小少爷身上的雪花,慈爱道:“阿翁进宫了,不在家里。你又在哪淘气,李嬷嬷没管你?”

    小少爷指着帘处:“今天没有淘气,很乖,三叔带着我练剑呢。”

    “虎小,你的剑还要不要?”温冲迈进门,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枯枝。小少爷立刻从塌上跳下,嘴里喊着:“三叔快把剑还我,我要耍剑给阿婆看!阿婆,你看,落霞式!”

    小少爷拿着枯枝,嘴里哼哼哈哈地耍了几路剑式,最终没站稳一屁股跌坐在毯子上,他不哭反而乐呵呵的。

    大夫人忍俊不禁:“因果,快把这只小猴儿拉起来,别着了寒。”

    我含笑福身,要去扶时温冲已经把小少爷抱起来,温冲和大少爷有几分像,因此叔侄俩也有几分相似。

    忽瞥见温冲腰上系着我娘编的络子,崭新崭新的络子,与我的络子一样编法,同心如意。

    小少爷水汪汪的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我,突然张开双臂,露出小小梨涡,撒娇道:“我要三婶婶抱,婶婶,抱虎小。”

    一句‘三婶婶’差点没把我刚吃不久的早饭吓出来。

    汪嬷嬷开心地笑问:“谁告诉你这位姑娘是你三婶婶?”

    小少爷从温冲怀里挣脱出来,捂嘴嘻嘻笑着,一副别想瞒我的样子:“是大川哥哥说的,他说阿婆屋里新来的漂亮姐姐就是我未来的三婶婶。”

    说罢,大夫人、素秋、汪嬷嬷皆笑了。

    大夫人摇头道:“大川小子的嘴太快,藏不住事。”

    素秋笑骂:“可不是吗夫人,大川的嘴快过穿堂的风,知道一点事,含在口里也会从嘴缝崩出来。要我说,合该拿针给他把嘴缝上。”

    大夫人笑出泪,道:“和因果住了几晚,你说话也生动了不少。要把大川的嘴缝上,冲儿第一个不饶咱们。”

    温冲眼角微微弯着,似乎在笑。

    汪嬷嬷上前替小少爷掸灰,边理衣服边问:“那你喜欢三婶婶吗?”

    “喜欢呀,三婶婶眼睛大,特别好看。”

    温冲目光一闪:“你小子,知道什么是好看什么是不好看?有些人眼睛特别大,可是看不见人,不是装聋就是作哑。”

    大夫人等面面相觑,含笑看着我。温冲这是在说我?怪我见他没有福身行礼?这么大的脾气,茅坑里的石头啊。

    小少爷晃着脑袋,声音细又软:“我知道呀,阿婆好看,嬷嬷好看,秋姐姐好看,三婶婶也好看。娘说三婶婶是好人,会和三叔一样疼虎小。”

    “嗯,一个不得罪。”温冲道。

    一时哄堂大笑,我只能装出矜持模样跟着笑。

    申时初,一排竹轿停在晓翠苑外,大夫人、温冲、大少爷、年氏、柳姨娘、小少爷、均要去往祠堂焚香献爵,素秋伴在大夫人身侧,留汪嬷嬷一人守院子。

    晓翠苑一下子空了,静悄悄。

    倒座年氏的丫鬟们仅剩两个看烛火,汪嬷嬷说是大少爷开恩,准许东厢丫鬟们年三十出去与家人团聚,初一再回府,不论是否签卖死契,一样对待。

    这样的恩典,大户人家里极少见。

    一来大宅大院逢年过节时主子们放松,更需要仆奴坚守在职,看灯看火,防盗防走水。

    二来常有签死契的仆奴出逃的事发生,有去无回的数不胜数。不是知根知底,不可能随意放出。

    联想起那日温将军对温冲说大少爷心性纯良,不适合为官,看来的确如此。

    心地这么软的人,为官只有死路一条。

    遥遥听见远处不断的爆竹声、祭祀焚颂声、以及钟鼓声,持续了大概一个时辰。

    夜幕降临,隐约能听见寿康堂方向传来出将入相的锣鼓敲响。

    九门急召事件发生后,大夫人做主,临时撤去原订的如意班,改请吉庆班。如意戏班子几个月前曾进宫为皇太后献艺,进过宫的班子,不宜进温府。

    汪嬷嬷不需要我陪,反让我听戏去,催了好几回。可是吉庆班的戏单极平常,中规中矩,没有我喜欢的戏。

    既然到看戏的时间,估计温家年饭已上完,厨房现在是喘口气的时候,一连几天没见到小环与月华,我提着灯笼,带上昨天买的点心,到梨香院找她们一块吃年饭。

    见我来,小环和月华笑容满面,拉着我回梨香院。

    一段日子不见,小环的脸圆了一圈,比在通州老家时红润,看来月华和柳大娘把她照顾得很好。

    月华是爱收拾打理的人,与小环同住后,屋子里收拾得极干净整洁,一点灰也抹不出来。

    温府祭祀、年饭十分耗食材,食料不免多备,有主子吃不完的好菜退下来,到厨房大多新的。因此,年三十温府上下皆有好酒好菜。

    温府还予家中奴仆每人做了两件新衣,多发了月钱,家中有六十老人的,另赏五两银子,一众奴仆无不感恩戴德,念上慈悲。

    前院要茶要点心水果有寿康堂的小厨房及茶房预备,后院厨房众人忙了一天,总算能歇下吃饭。小环、月华皆穿着新衣,满满一桌菜,有鱼有肉,菜热过了,酒也是热好的。

    一张圆桌,我们三个偏偏紧紧挨着小角落坐,挤在一块。各自饮了杯温酒,全被酒辣得吐舌头。

    小环用手给舌头扇风,红着脸说:“小姐,酒怪辣人的,一点儿也不好喝。柳大娘给我们留的是好酒,我喝不出来好在哪里。小月姐姐,你觉得好喝吗?”

    月华呛得咳嗽几声,拧着眉:“不好喝,还不如茶好。”她一边说着话,一边给我夹了满满一碗菜,满到碗里都快盛不下,“因果,多吃些菜,你似乎瘦了,脸色不大好。”

    在大夫人院里好吃好喝,睡得早起得晚,不应该瘦了。唯一可能是那六大碗夺命连环冰燕窝,令我肝肠寸断,腹痛腹泻,导致脸色不大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