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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能载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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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但他并没有真的转身就走。

    杨司乐的包和手机还在他这儿,他的行李和大提琴还在杨司乐订的酒店里,他还没来得及想出一个可信的借口,足以对之前应下的承诺、动过的心思一一反悔。

    手机的冷光歇了,惊愕与悲愤过后是茫然与疲惫。他站在流淌着欢声笑语的陌生街头,有点记不得自己答应杨司乐一起旅游的理由。

    杨司乐上完卫生间,来到粤菜馆门口,看见施年正望着马路发呆。

    他走至施年旁边,从他手里拿起自己的挎包,解释说:“卫生间里有人,我多等了一会儿。”

    施年转过来,摊开左手,把掌心里的手机递给他:“嗯,没事。”

    杨司乐听他语气恹恹,接过手机的同时抬头看他,却发现他垂眉低目、无精打采,神情称得上悲伤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施年?”他背着双手前倾身子,歪着脑袋从更低处找到施年的视线,担忧地问,“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?”

    四目相对,施年只看了他一眼就转过脸,冷淡地错身走开:“我刚刚在想比赛的事。”

    杨司乐直起身,揣好手机追上他:“比赛已经结束了,”他倒退行走,时刻观察施年的反应,“不管你们演奏得是好是坏,明天才会公布结果,今晚再怎么想也没用啦。”

    他又想揉一揉施年的头发,搓搓手指,还是忍住了。

    “不如开开心心地玩,痛快享受开学前的最后几天假期,你说对不对?”

    施年觉得自己宛如打开了上帝视角,此时杨司乐不论说什么漂亮话、做什么贴心事、扮演什么人畜无害的角色,他都能一眼看穿背后丑陋的真相。

    可他内心竟然渐趋平静,就连茫然感也淡漠了,只剩下乏味。

    他好像接受了日益清晰的现实,即自己注定留不住任何人。

    “对。”

    他失去了洋洋哥哥,破坏了班长的青涩记忆,初中游离在群体之外,争取不来谢沉的喜欢,让脾气这么好的杨司乐感到厌倦。活了整整十六年,他能放心聊上几句的朋友居然只有自己的亲生爸爸和同桌张晴好,是真的失败。

    “你说的都对。”

    他痛快不了,更无福享受。旅游没意思,交朋友没意思,关上门独自练琴才比较有意思。

    “你昨天说自己要出国,已经联系好学校了?”

    后面有骑共享单车的路人经过,施年把杨司乐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把,免得节外生枝出事故。杨司乐就势转了个身,继而和他一起并排走。

    他低头看了看小臂上施年尚未松开的手,对他保护自己的姿态很是受用,笑意越来越浓:“我肯定是骗他的啊。出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,以我的专业水平,怎么可能还没上高二就把学校联系好了。”

    施年把手揣进裤兜,望着前路:“我以为你不会撒谎。”

    杨司乐想起昨晚他对自己的评价,既是好笑又是不平地耸了耸肩膀:“施年,我不是圣母,我就是个普通人。会犯错会偷懒会说谎,成绩一般,有时候过分理想主义,想一出是一出,什么都想学,但什么都只懂皮毛的那种——普通人。”

    施年无所谓似地点点头,表示自己了解了。

    两人暂时无话,只顾朝前走,谁都不知道是要往哪儿去。杨司乐边走边一个劲儿地瞟施年,无数次想戳戳他软乎乎的脸,问问他还在不开心些什么。

    施年不可能没注意到杨司乐的探寻,但他始终置之不理,平淡无奇地在路口停下,等红灯转绿。

    明明吃饭的时候还挺活泼的,怎么一下变得这么冷漠,这么心事重重?杨司乐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原因。

    他站在路坎上犹豫片刻,轻轻撞了撞施年的肩膀,开玩笑一般地问:“怎么了,对这样的我有点失望?”

    施年没回答这个问题,他佯装眺望的样子,顺理成章往远离杨司乐的方向挪了小半步,然后抬起下巴指了指街对面的商场:“好像有人在路演。”

    杨司乐被他这小半步当众扇了一巴掌,笑容僵在了嘴角。

    撞肩膀逾矩了吗?陈楠也撞过他的肩膀,他不觉得这个动作有多令人想入非非啊……

    且不说一条裤衩长大的兄弟,就是平常的朋友、同学之间也爱这么做吧,为什么年年会抗拒?

    同性恋是不是有点儿太……敏感了?

    施年没等到他接话,就跟施正国写剧本时一样,自己面无表情地往下念台词:“你不是喜欢这种演出么,要不要过去看看?”

    本该温和迁就的提议语气被他念得寡淡无味,杨司乐更觉奇怪地瞧了他一眼,这才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。

    商场门口的喷泉边上坐着一个穿着朴素的年轻男人,他面前摊开放着吉他琴包,脚边立着一个便携音箱,面前架着一个半人高的话筒,正在弹唱周杰伦的《七里香》。

    坐在长凳上喝饮料的情侣,出来遛狗的居民和驻足的路人,大家松散地围坐在四周,并没有向他投去过于浓烈的视线,好像他是伪装成石头,隐藏在广场草坪里的音乐扬声器,他的歌声是理应存在的消暑背景音。

    杨司乐看出他是这儿的常客,便大胆地站近了听。

    年轻男人唱完最后一句歌词,拨着弦冲他展颜一笑。杨司乐回之以笑容,蹲往他的琴包里放了十元现金。

    “好听。”

    年轻男人仿佛没被人夸过,起初没反应过来,片刻后才抱着吉他腼腆地颔首致意,真挚地对他说:“谢谢。”

    杨司乐没起身,继续蹲着,微微仰头看向他:“现在好多人都不带现金出门了,你可以印个收款二维码立在音箱上。”

    年轻男人没说好,也没说不好,又重复了一次:“谢谢你。”

    杨司乐觉得自己是管得有点宽,摆了摆手说:“建议而已。不客气。”

    施年立在杨司乐身后,将他们的互动尽收眼底。

    他再次有了流泪的冲动,因为他发现,杨司乐这个“普通人”对相识的不相识的,年长的年幼的,各种职业的人,都充满了如此的关怀和同理心。

    如果他能早一点发现,说不定就不会产生误解,以为自己是他出于爱慕格外优待的对象。

    这一刻,他无助地承认了——他喜欢杨司乐。

    即使杨司乐不喜欢他,背地里和朋友发关于自己的牢骚,他也依旧很心动。理不清源头、无法自拔地心动。

    年轻男人重新拨响了吉他,是林宥嘉的《残酷月光》。

    杨司乐往后退,一路退到施年身边,跟着唱:“让我爱你,然后把我抛弃。我只要出发,不要目的。”

    除了他,周围还有不少人也在唱,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或平常或动容的神情。杨司乐一直很喜欢也很向往这种氛围,伴着节奏在腿上用手指头敲起了架子鼓。

    等年轻男人唱完,他才想起该照顾一下不听流行歌的施年,向他介绍介绍歌曲详情。

    “施年,你听过——”

    他笑着扭过头,对上的却不是一双同样沉醉的眼,而是一张没有表情、泪流满面的脸。

    他不知道施年为什么哭,为什么哭得毫不保留,他只知道自己再也笑不出来,一颗原本高扬着的心都快被那两行仍在不断落下的热泪给灼伤了。

    一时间他手足无措,既不敢触碰施年,捧着他的脸轻声哄,也不敢轻举妄动,问些愚蠢的问题。

    突然,施年率先转身离开:“困了,回酒店吧。”

    他没有动手擦掉泪痕,崭新的眼泪还在持续不断地向外涌。可他的声音依旧平静稳当,好像两个分离的灵魂占据了同一具肉|体,将他的情绪和行为割裂成了不能凑成一对的碎片。

    杨司乐更心疼了,他甚至想,是不是年年被这首歌提醒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,却不愿意对他声张,所以才用这种方式发泄。

    他用眼神和对面的年轻男人道别,一路小心翼翼地跟在施年后面,不过分靠近,也绝不远离,始终用担忧的目光注视着他。

    施年渐渐止住了眼泪,低头摆弄手机,视他为无物。

    两人沉默地回到酒店,施年拿上睡衣进卫生间里洗澡,杨司乐坐在床尾,束手束脚地苦思冥想。

    直到水声停了,他才打定主意,准备问一问付宜。

    一按亮手机,锁屏上的微信通知就塞满了他的眼睛。他正好在考虑措辞,便机械性地挨个滑动删除。

    第一条是一则app热门推送,第二条是施年的转账提示,第三条是陈楠的消息。

    “楠楠接你回家”。

    删除。

    “再忍两天”。

    删除。

    “我的好队长”。

    删除。

    “跟施首席一起旅游辛苦你了”。

    手指停在最后一条,杨司乐猛地从床上站起来。

    该不会……

    不是吧?!

    他赶忙解锁手机,暗自祈祷着点开了微信,核对施年给他转账的时间。

    祈祷没用,施年果真是吃完晚饭就立刻给他转了钱,跟他在粤菜馆前台付款的时间前后相差不过三分钟。

    完了完了,陈楠的回复和他的连在一块儿,他那会儿应该是看到了,所以自己上个厕所的工夫,他的情绪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,整个人都变消沉了。

    杨司乐错愕不已,万万没想到这场乌龙会让他的年年哭得那么伤心。

    怪不得年年说,“以为”他不会撒谎,他当时还没觉出年年有别的意思,只是单纯指代昨天怼小提琴首席的事。

    这下怎么办,不知不觉间,他在年年那儿的信用已经濒临破产,这说出去谁敢信?!

    杨司乐愁得焦头烂额,握着手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。施年洗完澡出来,正好跟他撞上。

    “你洗完啦……”

    施年垂眸在地毯上蹭掉拖鞋底部的水,径直道:“你去洗吧。”

    “不着急,时间还早。”杨司乐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,旁敲侧击地问,“施年,你刚刚……”

    才听了个开头,施年就推测出他是要说什么。

    然而他不可能把自己流泪的真正原因和盘托出,因此他用酒店毛巾擦着头发,打断道:“我很累,有什么事明天再说。”

    不行!憋一晚上你越想越气我更解释不清楚了!

    杨司乐懂这个道理,顽强地继续说:“就几句话。”

    施年打开吹风机,巧妙地把他的声音吹散了。

    杨司乐急得宛如热锅上的蚂蚁,一屁股坐到他旁边,调出和陈楠的对话框,把手机往他眼前凑:“你是不是看见了这个所以不开心了?”

    施年朝另一个方向仰起头,用吹风机吹后脑勺,就是不看他的手机。

    “都是误会!我没有说过你坏话!我怎么可能说你的坏话?!”杨司乐在他耳边大声伸冤,手指接着往上翻聊天记录,“你看,我是说青原没什么好玩儿的,是陈楠理解错意思了。”

    施年还是不理他。

    “他没和你相处过,对你的印象还停留在学神这个肤浅的层面上!我回去批评他!”杨司乐软下声音,“不生气了好不好?”

    施年三两下吹干头发,关掉吹风机,作势要躺进被窝睡觉。他起身掀被子,没掀动,低头一瞥,杨司乐的屁股还压着呢。

    “请让一下,我要睡了。”

    全程没看杨司乐一眼。

    杨司乐心里叫苦不迭,不情不愿地往床尾的方向挪了几寸。

    施年懒得重复,绕了一圈去大床另一边睡下了。

    杨司乐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肯听自己解释,其实这件事只要说开了,不过是一个比芝麻还小的误会,在他们共同经历的时光中简直不值一提。

    但施年好似因为这个误会直接否定了他人格的全部,这让杨司乐很慌。

    他顾不上自己没洗澡没换衣服,蹭掉鞋子就爬上床,一气呵成地贴到了施年的背上。

    他左手握着手机,隔着被子压在施年身上,右手强硬地钻过施年脖子与枕头之间的些微空隙,跟左手汇合,如此一来,他总算是把施年搂进了怀里。

    ——终于舒服了。

    不用顾忌有的没的,想抱年年就抱,真好。杨司乐满足得直叹气。

    “你干嘛?!”施年也意识到了这件事,蹬着腿在他胸口挣扎起来。

    杨司乐一个练了好几年架子鼓的,最不缺的就是手劲儿。他乘机把腿也压到施年身上,轻而易举地将他的反抗镇压下来。

    “乖,别动,让哥哥抱一下。”杨司乐把脸埋在施年肩膀和颈项的交界处,闷闷地说,“忍了一天了,让我抱一会儿。”

    别人吸猫吸狗,他吸年年。杨司乐觉得自己的行为十分正当,不带邪念与杂质,是一种纯粹的亲近和爱护。

    即使这样“爱护”的实现让他悬吊吊的心反常地沉进了难舍难分的沼泽。

    施年不动了。他背对杨司乐,颇感悲戚地望向映在窗帘上的树影。

    “你对你弟弟也这样吗?”他轻声问。

    杨司乐点头,隔了几秒钟又摇头:“没有像这样抱过他。”

    感觉很新奇,还夹杂着类似于费尽心机终于得逞的放纵,仿佛他渴望这样抱年年已经很久很久了。

    施年闻言,不再说话。

    刚才杨司乐的解释他一字不落全听到了,有理有据,值得他相信。可这也让他前所未有地体悟到了存在于两人之间难以调和的问题。

    他喜欢杨司乐,不代表他们能顺理成章地成为一对眷侣。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,如果不是因缘际会相识在校园,以他们各自的喜好和性格,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有更深入的交集。

    杨司乐喜欢新鲜、擅长冒险,贴身相处的时间一长,他就会发现自己原来比想象的还要刻板无趣。

    那个时候他会怎么办呢?沉没成本谁来承担呢?

    “杨司乐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明天一早我就回庆江。”施年通知他。

    杨司乐立刻抬起头,惊讶地问:“为什么!”

    施年平声答:“不为什么,不喜欢青原。”

    杨司乐以为他还在生自己的气,着急忙慌地按亮手机想重新解释一遍:“你不相信吗?我真的没有跟陈楠说过你的坏话,从来没有!不信你看!”

    施年握住他的手腕,抬高小臂格开他的手机,用不耐烦的语气说:“抱够了吗?抱够了就下来,我要睡觉。”

    杨司乐束手无策了。

    他直觉施年这一走,开学后他们就会彻底沦为相识的陌生同学,一切回到原点,他伸出手想和施年打招呼,施年吹着口哨,指尖转着文件夹,皱着眉头经过他,顶多只看他一眼。

    那天他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吧,才会吹轻快的口哨,以后呢,恐怕连那“一眼”都将不复存在。

    难以言明地,杨司乐就是有这样的直觉。

    这一夜,失眠落到了另一个没有体会过此种滋味的人头上。

    杨司乐坐在书桌后,习惯了黑暗的眼睛长久地停留在面朝他,睡得很深的施年脸上。

    他回忆小时候,施年教他爬树,和他分零食,跟他坐在小板凳上吹泡泡,一口一个“洋洋哥哥”,从不离开他半步。

    他想起自己搬到北京的头一个月,妈妈心情不好精神恍惚,他只能揉着眼睛熬夜,等她睡着了再溜进客厅,用家里的座机偷偷打电话给付阿姨,问年年今天有没有乖乖吃饭,有没有哭着找她要洋洋哥哥。

    再后来,爸爸药石罔效,他们被医生劝回了家,妈妈的状态越来越差,断了庆江这边的人际来往,一心要做活死人,跟爸爸一起被众人遗忘在不再流动的时间中。

    他体恤这种心情,跟着一起消失,每天上学放学做作业,空闲时间基本全花在练各种乐器,钻研各种能转移注意力,哄自己开心、博妈妈一笑的小玩意儿之上。

    怪不得谁,是他先放弃年年的。

    天际将白,杨司乐灰心地叹了口气,认命地起身,给施年收拾行李。

    他把衣柜里挂着的西装取下来,放进行李箱,再把一套干净衣裤叠好放在施年的枕头边上。

    他甚至单独帮施年买好了早上的车票,掐着点儿叫醒他,想把他送到高铁站,再回酒店补觉。

    “年年,起来了。”他坐在床边,摇了摇施年的肩膀,轻声说,“回家吧,我送你。”

    施年皱紧眉头睁开眼。杨司乐把手横在他的额头下,帮他挡住窗外照进来的光:“给你买了早饭,再不起来就冷了。”

    施年还没清醒,下意识卷着被子往他那边缩,嘟嘟囔囔地问:“几点了?”

    杨司乐心软得不成样子,捏了捏他的耳垂,答:“七点四十五。我给你买的九点半的动车票,快起来吧,再不起就赶不上了。”

    累得不行还想继续睡一会儿的施年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:“给我买动车票干嘛?”

    杨司乐很是沮丧,却仍是强颜欢笑地说:“怕你想趁我睡着的时候走,所以我干脆帮你买了,你别生气。”

    施年一脸懵地抬头看他,追问:“趁你睡着的时候走?走哪儿去?”

    杨司乐愣了:“回庆江啊……”

    施年撑着床铺坐起来,好笑地摸了摸他的额头:“你是还没睡醒还是发烧烧糊涂了?我待会儿要回的是环球酒店,回什么庆江啊。”

    杨司乐瞪大眼睛,第一回亲眼见到这个只听付宜转述过一次,无声无息的,堪称荒诞的过程。

    他把施年的手从额头上抓下来,紧紧攥在掌心。

    “施年……”他喉结滚动,声音颤抖地问,“你回环球酒店做什么?”

    施年完全清醒了。

    杨司乐的反应太不寻常,长期对此保持警觉的习惯使他意识到自己恐怕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。

    他想下床去翻笔记本,可右手被杨司乐握得死死的,他根本找不到借口回避这个问题。

    他急得满脸通红,连忙在目光所及之处寻找自己的手机:“你先松手,我……我想上卫生间!”

    杨司乐不松手,稍作冷静道:“施年,别找了。听话,别找了。”

    施年慌张地看向他,被他神情中流露出的同情与怜惜给震得失去了辩解的欲望。

    他无辜地大睁着眼睛,眼眶登时转红:“我今天……要、要参加比赛……”

    杨司乐看不得他这样。他垂下脸,咬紧了牙关。

    大厦将倾一般,施年塌下肩膀,难以置信地张开嘴,陡地落下一颗饱满的泪珠。

    “难道不是吗……”